芝麻小事

「咿呀──」

病房的門被推了開來，一名老者緩緩地走進。

老者低聲的向醫護人員們交頭接耳，原來是在請求希望能夠給予他們這最後三代同堂的短暫時光，一聽到是如此，眾人無不是點頭答應。一個接著一個，默默地從房內退去，最後離開的年輕護士回頭看了看走向女人身旁坐下的老者，閉上眼，輕輕地替他們掩上門扉。

        粗糙的手掌撫上女人的背溫柔拍著，老者在女人耳邊刻意壓低的蒼老聲音聽來十分的沙啞。女人看著老者的疲態，一雙哭紅的眼早已不見原本的精明，只剩下茫然無助。她張著嘴欲言又止，幾分鐘過去才緩緩啟齒：「……這樣真的，好嗎？」

「這樣子做，總是一個的機會，而且這也是他的決定，我想不論是哪一個，都足以成為一試的理由……。」

老者悠悠長嘆，低下頭，手中緩緩浮現一顆流轉著柔和綠光的光球，小心翼翼地捧著，然後，將其往早已停下呼吸的孩子靠近。

突然，房內一片藍光炸了開來，或是深藍、或是青藍、或是縹藍，各色藍光如水花四濺，一抹翩翩纖影憑空出現。如星夜般湛藍的細眸倒映著綠光，將垂落在胸前的長辮甩到腦後，右手衣袖一揮，那人欲搶下老者手中的光球，但手腕卻被緊緊扣住。

「小鬼！別鬧了！」朝著那人大吼，奔驣的火舌繞上那人的白皙的右腕，隨即趕到現身的是個火紅色刺蝟頭的青年。

「放開我！」甩開青年的手，也不管上頭縈繞的火焰，那人緊抿著唇，一顆一顆斗大的淚珠從眼眶滾落：「誰都不許帶走他！誰都不准！他明明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回復的！你們憑什麼奪走！憑什麼這麼自私！」那人哭喊著，最後那段話更是瞪著老者說。

但是他卻依然阻止不了，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。老者手中的光球像是被吸引一般，螢綠色光點一點一滴地逐漸匯集至孩子身旁，碰觸到孩子之後便滲透進去。

待到最後的綠光消失在眼前，撲通撲通，生命的節奏緩緩跳動，迴盪在靜謐的室內。

緊緊摟著失而復的珍寶，女人破涕為笑，老者微笑攬著女人，被抱著的孩子也跟著笑了。或許是注意到其他視線，孩子回過頭望著那人，然後伸長著短短的小手露出燦爛笑靨。那人神情複雜的看著那副天倫之樂，始終沒有伸出手。才轉身想逃離，卻像斷了線的人偶倒下，沒有碰撞聲響起，只有一片水霧蒸發，溼潤了空氣。

一旁的花瓶中插著八朵鵝黃色的玫瑰，花綻放著清香，葉緣滾落了一滴水珠。

雙眉緊鎖，紅髮青年將一切看在眼底，尤其是那人從悲憤轉為驚愕的失落的神情，沒有一樣漏看。在那人離開之後，青年與抬頭的老者的視線沒有阻礙地對上。像是對老者說，又或者是喃喃自語，青年輕輕闔上了眼：「我想你這麼做有你的考量，我可以這麼相信吧？」

「那小鬼比你想的還要傷的更重，我想你不會不知道這樣子打擊他會造成什麼影響，我們在這世間可待的比老頭子還久，很多事情早就都摸的透徹也已經習以為常，我們能夠體諒你的決定，但是那小鬼不一樣……對他而言，他可能只擁有過那麼唯一的一點溫暖……嘖，說了那麼多才想到。你還能聽得見嗎？」

已經不再一樣了，已經找不回那個曾經對我微笑的你，哪怕那個熟悉笑容有如曇花出現在那一霎那，卻已經不再是你，但是……為什麼？我不懂，但是已經沒有你溫柔地替我解惑。如果早知道會面臨如此，我當初就不會貪戀了，但是你卻沒有告訴過我會有這樣的結局，就讓我這樣子懷抱著永遠都能夠一樣的天真想法被狠狠地拋下。